春和

你这泼猴

【郅摩】碧荷贮酒 32

黄三炮:你俩尽管谈恋爱,不搅黄你们算我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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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郅不管不顾众人的眼光,一路把苏莞带回了官署。
苏莞撑着脸坐在一旁看着李郅忙碌着整理案件的身影,开口问道:“案子很重要?很忙?”

李郅手下不停,敷衍着点了点头。

“引蛊一事,你真的想好了吗?”

“你和顾再言已经说过一样的话了,我不想再回答同一个问题。”李郅写着字,不耐的摇摇头。

苏莞的白眼几乎要翻出头顶:“也不知道你在长安跟你那二叔学了什么,竟然用以命抵命这种方式来威胁我,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李郅垂着头充耳不闻的忙着手里的活儿。

“哎,多么冷酷的外甥,多么凄凉的世界,拜托我请动我师父之后就卸磨杀驴过河拆桥。”

“我要出去办案子不便带着你,你在这里逛够了就回去,不要太声张也不要碰坏东西。家里房间给你收拾好了。”李郅坐起身子走几步又转头警告,“不要随便和别人说你的身份,也不要再去找萨摩了。”

苏莞满不在乎的打着哈欠赶他:“走吧走吧,看着少言寡语的一个人,怎么说起话来没完没了的。”

他走出门,微抬下巴扬声一喊:“黄三炮!”

黄三炮的衣角卷起风,影儿一晃就站到了李郅面前,他犹犹豫豫的伸出手,搀扶着李郅的胳膊。
李郅被他这一出搞得莫名其妙,甩开他的胳膊沉声道:“你干什么?”

“老大…我觉得关于上下的问题…”黄三炮捏捏拳头,视死如归的盯着李郅,吭哧瘪肚的把心里环亘了好久的话吐了出来,“你…你还是可以再挣扎一下的,不能…不能让小萨拿你的钱还占你便宜不是?”

两人陷入了长久的阒静,李郅木然点了点头抬脚往前走了几步,然后眉头锁起迅速转头助跑两步,修长的腿在低空划出半弧——一套利落而干脆回旋踢。

李郅并没有用力,所以黄三炮在被他踹翻之前连滚带爬蹦出了伤害范围,他一边逃亡嘴里还不断嚷嚷着:“哎呀,你俩可赶紧掰了吧!你这好端端的一身武功被他都给糟践成花拳绣腿了!”

“黄三炮!你脑子里可曾有过正经东西?”李郅拿着剑鞘敲在黄三炮的肩头,“一派胡言!”

“不是,老大,你俩真没有那回事?”

李郅重重吸口气,坚定的摇摇头。
“跟我去趟王戒府上,昨天萨摩说程蔼还有个弟弟程云,我们去打听一下王戒是否知道此事。”

“好。”三炮依旧将信将疑把眼神在李郅身上摸来摸去,非要找出点破绽来。

没有坐马车,两个人纵着轻功抄近路往王府去,俩人沉默了半响,李郅平着调子,甚至连眉眼都平静至极,却问出了一句极其酸的话,他说:“我们之间当真如此明显?”

这话简直就像上学堂的时候偷偷瞒着父母和别家姑娘私定终生被亲爹亲妈抓了个现行。黄三炮闻言落在树杈子上的脚尖一个不稳,嘴里一声骂娘的话还没来得及喊出来便直挺挺坠了下去。

黄三炮揉着屁股坐起身:“不是明显不明显的事儿,这个东西嘛,”他用满是灰尘的手指指眼睛,“是瞒不住的。”

李郅递给他一只手拉他起来:“有能力活着的人才能谈这些事。”

“艾玛那个啥,诗云世无百年人,强作千年调。打铁作门限,鬼见拍手笑。活着的时候干嘛着急想死了的事?”黄三炮摇头晃脑背着诗,搓掉手上的灰,“饿了就吃渴了就喝,走一步想十步之后的事干嘛,下棋呀?”

李郅这才想起萨摩说过同样的话,难得从这两个半睁眼瞎的嘴里说出同一首诗来,李郅敛着眉认真道:“这首诗到底做何解?”

“就是人生短如朝露走一步算一步的意思。”

“那紫苏于你呢?”

黄三炮被这句话一噎,嘴里胡乱嘟囔着把李郅推开:“那…那…能一样吗?人家是大家闺秀,那能和小萨那种人比呢?她可是大家闺秀啊…”

李郅意味不明的勾勾唇,向空中跃去:“走吧,多思无益。”

身后的人匆匆忙忙追上来道:“老大,这必须得想,你怎么就提到生死了呢?您是不是小心翼翼的活久了,所以才太在乎生死之事?”

李郅没有回应他的话,任由余声随风而去,化成了树叶的沙沙声。

到了王府,跟王戒和王夫人缠斗了足足几个时辰,生生没从他们嘴里问出一点关于程云的事儿来,黄三炮偷偷在宅子里转了几圈也没有找到一点线索。王家大都是善辩之人,避重就轻的绕着弯子,还指桑骂槐的说了几句难听话,黄三炮性子急,没能忍住和他们起了冲突拔了剑。王家下人看官府的人拔了剑,更是一口一个没有王法丧尽天良七嘴八舌的和他俩吵了起来。
不消一会儿,长安一传十十传百的以讹传讹把整个事件从“大理寺官员打人”发酵成了“李郅看上王夫人要强抢”。

消息传到凡舍的时候萨摩碰巧不在。不三不四支棱着耳朵听着隔壁桌一对儿客人夹着酱牛肉嘴里不停的叭叭着听来的消息:“哎你知道吗?王家夫人色艺双绝,就大理寺那个少卿,对对对,就是当今圣上的侄子,不得了啊,看了她一眼非要娶她,今天下午在王司空府里大打出手,听说她几个儿子都拦不住!”

对面的人连连点头附和:“果然是个道貌岸然的禽兽啊!”

这世界上最有能力刻画人物的人,肯定都潜伏在人间颠倒黑白。他们常常能不费吹灰之力一言蔽英雄,一语毁清白。

四娘翘着腿坐在柜台前不耐烦的抠着耳朵:“啧啧啧,没想到这李少卿,还没过而立之年就早早聋了耳朵。”

正讲的兴起的两个人赶紧转身接过话头:“老板娘,您是不是没听明白,他不是聋了耳朵,是瞎了眼,这长安城的姑娘挑哪个不好,非要个为人妇的?”

四娘掏出弯刀猛的起身,俩人一边脖子架一把谁也不亏待,她磨磨牙:“老娘的意思是他聋了耳朵才由着你们这些人背地里编排他,倘若他能听清,教你们筋一根根抽下来送给街上孩子跳着玩!”

四娘高挑的眉毛和杀气腾腾的弯刀把俩人吓的神荡魂飞,摔下筷子把钱一扔股战着跑出了凡舍。
四娘拿过钱冷冷一哼,探头伸脑看热闹的其他人迅速低下了头强壮镇定的往嘴里木然的塞着饭。
不三不四突然清晰的认识到,凡舍生意寥落,可能真的不仅仅是饭菜不好吃这么简单。

“这都入夜了死萨摩又给我跑出去偷吃了?”四娘提着裙子满不在乎的往楼上走,“打烊前不回来的话就把他关在门外,管他学猫叫还是狗叫都不许放他进来。”

“得嘞四娘!”

正往修竹馆二楼攀援的萨摩鼻子里一痒,差点打出个喷嚏来,他笨拙的动了动身子,站在墙上突出的一块上歇气儿。
他从账本上看出些端倪,加之得到了程云的消息,此番前来正是想要偷偷去程蔼曾经的房间探些消息。若然从正门大摇大摆进,要么有钱要么有权,巧的是这两样萨摩通通没有。这会子没了黄三炮和李郅的轻功帮持,他只能徒手往楼上爬。这么短的距离,他爬爬停停,竟是磨蹭了半个时辰才进到不折居。

因为没有住人里面并没有灯光,幸而外面灯火通明,这里面并不算暗。萨摩不能闹出太大的动静,索性蹲在房间一角,借着光打量着,盘算着怎么打探才能不暴露自己。
这一打量不要紧,萨摩总觉得哪里不对,可又说不出到底哪里不对劲。

离他几步之遥的柜子里发出很轻的“咔哒”声,紧接着便是手极轻的碰到木板,身子不断上爬的声音,然后木质的柜门慢慢被人推开。
萨摩的心剧烈的跳起来,他直勾勾盯着柜门的方向,地板上由远及近传来一声声靴子触碰地面的声音,可是那柜门里根本没有走出人来!

萨摩汗毛尽立,向来不惧鬼神不信怪力的他吓得差点嚎出声来,他吞下一声呜咽,手指紧张的抠着地面,脊背微微耸着,像一只蓄势待发挠人的野猫。

等着等着…那脚步声竟到了他的跟前,萨摩颤巍巍的抬眼,连头发丝都在不住的哆嗦,跟他碰上面是一张面无表情的脸:眉尾微微向上,眼神沉冷,如同从未眨过眼的明王。
两人相顾无言了片刻,萨摩猛的跳起来一拳攮在了那人胸口:“狗李郅你要死啊你!”

李郅被他捶的轻轻后退一步,带着笑意顾左言他:“三炮,都说了让你不要吓他。”

黄三炮撅着屁股从柜门里出来:“艾玛到底谁吓唬他呢?我这不是找线索呢。”

“找到什么了吗?”

“跟以前一样,啥都没有啊。”黄三炮站起身,看着一高一矮翘首盼着的身子,咧嘴一笑,“哎老大你别说,小萨穿黑衣服还像那么回事。”

事办的不上不下,萨摩的装备倒是齐全,他一身黑色夜行衣,方才头上压着一方巨大的兜帽隐去了他的半张脸,也恰巧是这帽子遮了他的视线让他没能看到一步一步从侧面走过去的李郅。此刻斗篷上的兜帽被他恨恨摘了下去,五官登时清晰了起来。衣服后领口开的大,他的头发半塞进衣服里,若隐若现露出皓白的脖颈和背上雪白的肌肤来。

李郅眉目敛笑扫了一眼,道:“我们从王府回来去四娘那里走了一趟,猜你应该是来了这里,我们两个等了一盏茶功夫也没能等到,差点以为来错了地方。”

“你也是想来这里看看有没有关于程云的线索?”

李郅点头:“没有东西,和当初一样。”

“哎我很纳闷啊,这个程蔼不是有一手好功夫吗,尤其是以剑著称,怎么房间里不见一把兵器?”黄三炮从柜子旁的笔架上拿下一只毛笔放在旁边绘碧荷图案的笔洗里一搅,“倒是有这么个精致的笔洗。”

“来的第一天就已经说过了,修竹馆这些地方是不许放兵器的,怕伤了他们也怕伤了客人,何况这个地方那个琴师也曾住过,可能打扫过也不一定。”李郅皱着眉接到,“你怎么总是发现别人发现过的,能不能说些有用的。”

“那也总比你什么都发现不了要好。”萨摩晃到三炮跟前,“哎你身上怎么这么香?你去青楼啦?”

“去去去!我身上哪有你身上香!一身奶味,没断奶似的,起一边去!”

他越推萨摩凑的越近,耸着鼻尖在他身上嗅来嗅去:“芸香?”

黄三炮闻言也抬起袖子闻闻:“噢这个啊!我刚才进的那个柜子里满是这个味道,还捡了个这个香囊,挺好看的,你拿去当了买几个烧饼去,不要来烦我行不?”

萨摩看不清香囊的花纹,无法判断是不是当时看到的程蔼身上戴的,只得随意的塞进胸前,他拍拍黄三炮:“厉害啊黄三炮,刚说你不行就给我提供大线索,以后小爷我升职了,给你封个哮天犬当当。”

“哮天…滚你才是狗!”

“当时这个柜子我也来过,隐隐有味道,但是没有注意到有香囊…”李郅没再说下去,那天萨摩受伤他整个人乱了方寸,把看到的线索忘得一干二净,哪里还记得有这回事,曲曲拐拐了这么多天,没想到被他遗忘的竟是这么重要的线索。

萨摩摆摆手站在房间的柱子下面,把头微微一扬,终于觉出了不对,他指着最中间的一根房梁:“房梁的位置,是不是动过。我记得上次我站在这个位置,这跟房梁在正中间,现在,偏了一点。”

黄三炮循着他的眼光看上去,不以为然的撇撇嘴:“你可拉倒吧,中间的房梁移了这房子早歪了,还轮到你在里面跳大神呢?屋里太黑你是眼斜了吧…”

不等黄三炮说要,李郅跃起身子,轻巧的落在了房梁上。他俯身到了房梁前段伸手摸了摸,旁边有一个深深的印子,明显曾经承受过重量。脚底踏过的地方仿佛是空的,李郅施力轻轻踏了踏,低下声音冲二人道:“房梁确实被移动过,而且房梁里好像是中空的,里面有东西。”

“那你赶紧下来啊!别给踩空摔骨折咯!”黄三炮伸出手臂作拥抱状站在房梁下面,萨摩双手抱臂不屑的嗤了一声。

“如果力气够的话,房梁应该能弄下来。”
李郅摸黑在暗自摸索着如何把这中空的房梁弄下来,忽然他的身子猛的一晃,身上的刀伤里如同生了活虫般跳着疼起来,李郅抓紧领口,把口里的血腥气强压下去,在失重摔下去之前跳下了房梁。

“艾玛,不倒腾了?不倒腾也行,等明天拿着牌子大理寺的牌子光明正大查他们!”

“这次夜间行动就是为了不打草惊蛇,不给他们时间把有用的线索藏起来,”李郅把咳嗽的感觉也压下去,“你上去看看。”

黄三炮跳上去,嘴里嗷嗷喊着怕。萨摩不接他的话,径直走到李郅跟前跟他对视着。
玄色衣衫的萨摩莫名有种孤高的气场,他一动不动的盯着李郅,每眨一下睫毛仿佛都能带出飒飒的风声来。
明明是昏暗的房间,萨摩的眼睛却亮得可怕,像下了一场大雪,苍茫而模糊,映着漫无边际的月光。

李郅几乎被摄去心魂,指关节高高突起捏着手里的剑,茫然的和萨摩对视着。

良久,房梁上的黄三炮兴奋的轻呼一声:“哎!我搬动这玩意儿了!”

俩人才恍然回神,萨摩捏捏袖边,低声道:“不要做傻事。”

等萨摩咋咋呼呼和黄三炮吵成一团的时候,李郅这才在他身后小声开口:“我不想和你同归于尽。”

黄三炮模模糊糊听见这两句,他倒挂在另一根房梁上探出头:“艾玛干啥玩意儿?你俩要篡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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