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和

你这泼猴

【郅摩】碧荷贮酒 38

倒数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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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郅心中一动,忍不住在盯着萨摩呆愣了起来。
如果五官的好看来势过于汹汹的话总会给人一种不耐琢磨的感觉,而萨摩多罗不一样,他就像一副没有尽头的山水画卷,无论何时看都有神清骨秀的美色,让人心甘情愿耽溺其中。

船行夜色里,只有水声淙淙,水接着天,天压着河。这一杯酒倾进去,不知道河醉了没,李郅却觉得自己脸庞微热,仿佛是有点酒酣了。
曲曲折折这么久,他才后知后觉的发现,爱情不是只能容得下绮思和肉欲,还时时刻刻都让人有种在醉与酒醒的边缘上。

“喂,看什么啊?”

李郅连忙转过眼珠摇摇头道:“我下午去问了工匠,如果快的话四天画就可以揭裱了。你要去看看吗?”

“不着急不着急,只要在到幽州前完成了就行。”

“你不是说是十万火急吗?”

“我现在就是个,”萨摩抬抬手去勾李郅的肩膀,一下没能够到,又偷偷踮起脚尖搭上他的肩膀,“佳人在侧的青年才俊啊,不着急想这些事。”

“哦……那些人我觉得不大对劲。”李郅配合着矮下身子,“劳驾萨摩公子去看一眼揭裱的进度,以便指导?”

“且走着且走着,”萨摩点点头,一迈步,嘴里便是长长的倒抽一口凉气,他手不着痕迹的摸摸腰,“这也太、太疼了,比热包子烫了嘴都疼。”

李郅笑的眉尖都要扬起来,他单手一捞把他拽到身前,另一只手穿过膝弯将怀里的人横抱了起来:“哪有人以口比喻那里的?”

“我就算用吃的比又怎样?”萨摩昂首挺胸的仰在李郅怀里,揪着他的领子摇头晃脑,俨然一脸无赖像。

揭裱的地方在船上最安静的房间里,故而李郅因为多拖了一个人而略显得有些重的脚步声分外清楚,六个揭裱的人统统停下了手里的活计,从水汽蒸腾的房里看着二人。
李郅慢腾腾的放下萨摩,萨摩环视了一圈,令人不明所以的笑了。

李郅弯腰靠近他:“怎么了?”

“我就是觉得有点好笑。你到底打算怀疑我到什么时候?”萨摩靠着门框,手闲闲的敲在上面,“你不和我商量直接把我带走,看似是对我好实际上是为了隔绝我和外界的消息。现在屋里的这些人,也不是我当时告诉你让你找的。”

李郅眼睛翻搅起了吃惊和疑惑,他转头盯着萨摩:“我直接带你上船确有目的,但是我只是想掩那些伽蓝人耳目,不想他们因为你背叛他们而被他们伤害。至于这些人……我就是按照你说的地方找的人,绝无欺你瞒你之意。”末了李郅神情一恸,“你还不信我?若我真的怀疑你,昨天一切都不会发生……”

萨摩的声音高起来:“你是不是觉得我是瞎子,这人根本就不是我所知的那些人,如果这画出了纰漏我杀了他们!”

“你是不是有病?”李郅狠狠一瞪,声音不自觉也沉下来,“谁给你的权利让你胡言乱语?那些伽蓝人眼里容不下你,你是不是想大唐也容不下你?”

那几个人看这阵势赶紧齐齐一跪。其中一个领头斗胆抬眼看着他俩道:“两位官人,此事定有误会。当时一位名为萨摩多罗的公子写信说要请我们到长安揭裱一副重要的画,到了约定的时期我正欲带着几位门徒收拾细软上都城,这位李公子便手执印有我们丹青堂的回信来找我了,于是我们就到了这艘船上,中间并无意外。”

“你叫楚白?”萨摩微微弯腰抬起他的脸,“嚯,这么年轻?丹青堂的堂主都退隐三十年了原来是个白面小子,怎么,你两三岁就退隐啊?”

那人连忙垂下头:“小人楚惊鸿,是楚白的小儿子,现已接任丹青堂,信中只说了是请堂主,并没有说一定要请家父楚白。”

“原来如此,”萨摩放开手笑笑,“原来是我误会了?”

楚惊鸿不置可否的忽闪忽闪睫毛,并不回应。

萨摩转头姿势怪异的走开,李郅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等二人远远离了那房间,楚惊鸿才抬起那眼直直看了过去。他瘦的形销骨立的肩膀轻轻一抖,殷红的嘴唇饶有兴味的勾了勾。

李郅一手扶着萨摩的腰,脸上严肃的神情松懈下来,笑到:“戏还行?”

“行是行,就是太夸张,”萨摩咂着嘴摇摇头,“不过好在知道了他们确实是皇上的人,我说杀了他们竟然一群人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好歹装一下我也没那么尴尬,唉,你二叔怎么教的。”

“我早应该料到他既然肯轻易把画给我,自然也不会完全放心得下我来处置此画。等除了伽蓝余孽我早晚会告诉他,也不知他为何要着急这一时半会,还要大费周章的安插人进来。”李郅笑意未褪,“不过也好,三两句说清楚了你同伽蓝那群人没什么关系,他们应该也会一并告知皇上。”

“我知道他为什么会找这些人了。”萨摩低下声音,“他的确待你不错。”

“怎么说?”

“这次破伽蓝余孽,他不给你一兵一卒,是为了堵那些大臣的嘴,但是他背地里安插这些人是为了完全掌握你的动向,以便于你真的冒险的时候能够救你。”

李郅脸上一骇:“可他从没对我说……”

“众口铄金,哪怕是皇上,也不能不顾及别人的看法。这么多年来他虽对你严苛背地里却一直助你一力,否则……”萨摩一改认真的神色,狡黠一笑,“以你的脑子……小红都比你聪明不少。”

“小红又是谁?”

“柜台缸子里的那条鱼啊。”

“……”李郅手下稍加施力,便准确无误的摁在了萨摩腰间酸软的那一块,登时他双腿麻木无力,整个人直条条的往下软了去,李郅拽着他领子把他揽进怀里,脸上笑的带了几分邪气,“刚才的话你敢再说一遍吗?”

“哎呀狗李郅你能耐了?小爷我怎么不敢!”萨摩一边嘴硬一边躲,俩人在甲板上追来逐去,踩得甲板咚咚作响。

苏莞手里的书一字儿也看不进去,她把牙根咬的发酸恨恨道:“明天就把这俩臭不要脸的推下水!”

话说凡舍这头,李郅留下大笔钱领着萨摩便跑了,四娘伤心泪垂了不到一天就美不滋儿的开始翻新凡舍了,一边用李郅留下的钱指挥着别人干活一边伤春悲秋的骂萨摩白眼狼。
不过萨摩好似早就猜到了些什么,他几天前就告诉四娘找上官紫苏去绘制长安的水系图,最重要的是皇宫里供水的来源。她三两天就弄好了,却不知这臭小子几时能回来拿。

说来奇怪,他俩一走长安立即就宁静平和了起来,大理寺一等人又回到了平常悠悠哉哉的工作状态。于是这一群人凑在了一起谈不在场的两个人的故事成了每日的习惯。

四娘伏在小几两指夹着笔在一张纸上写写画画,那字迹显然跟萨摩师出同门,手写的字跟木棍捅出来的似的。

“哟上进呢?咋地还打算考个功名啊?”黄三炮凑到跟前也没看出个二五八万来,索性又迈腿晃晃悠悠走开了。

“去去去别烦我,这人不在这里还得烦我一遭,走的前两天非让我帮他找什么长安的水系分布,这紫苏不能出门,还得老娘帮他忙活!”

“说实话,我之前以为老大喜欢的是四娘。”双叶手里捧着一条小金鱼,尾巴一甩一甩做着最后的挣扎。

“哎呀你可拉倒吧,四娘多大年纪了,老大又不瞎,找老婆又不是找妈。”

公孙四娘大步走来一扇子拍在黄三炮头上:“说谁老呢!他那是黑显年轻懂不懂?再说我能看上他?我喜欢的是能带着我驰骋大漠行侠仗义……”

黄三炮夺过她的扇子,翘起兰花指冲她抛个媚眼:“的骆驼~”

四娘被恶心的身上一颤:“什么骆驼!”

“不是骆驼驰骋大漠干啥玩意儿,”黄三炮把扇子扔回去,“我吧,能接受他俩在一块,但是我不能接受吃亏的是我们老大。不过这事要是皇上知道了会不会气急把小萨给咔嚓砍了啊?”

“小红小红你乖啊,姐姐我实在是没东西玩了才玩你的。”双叶抚摸着金鱼,转过头,“不能吧?皇上巴不得他断子绝……咳,巴不得他没有后代吧,萨摩又刚好不能生,这不两全其美吗?”

“黄三炮你什么意思?他吃亏?我跟你说,就他把这钱再加几番,吃亏的也是我们萨摩!你知道萨摩一个人顶几个人吗?”

黄三炮冲四娘白眼一翻:“你指吃这一方面?”

“萨摩替他中过蛊挡过箭,如果没有他,你们大理寺的案子熬到凶手死也查不出个水落石出。你跟我说,到底谁亏?”

“哎话不是这样说的,你们不知道?”黄三炮勾勾手把她俩凑一块,嘀嘀咕咕把自己曾经看到的李郅和萨摩多罗从房门里出来的事给添油加醋告诉了俩人。
双叶瞪大了眼睛越听越兴奋,白皙的脸上浮着两坨红晕,小巧的手紧张的握着拳头,手里的小红险些被捏断气。
四娘扇着扇子看似不在意,眼睛却飘忽着使劲回忆能显出他俩上下关系的蛛丝马迹,她搜寻了半天,好似还是黄三炮说的更有道理些。
于是那天夜里不断出现谭双叶和公孙四娘这一个未婚一个半拉未婚的敏而好学的声音:
“噢——原来如此——”
“竟是这般!”

许是因为苏莞下的毒让蛊提前发作,望日这天李郅跟萨摩大眼瞪小眼了一整天,竟是一点动静也无。李郅生怕出了差错,接下来的数天眼睛都不曾离开萨摩超过一刻钟,生怕他突然蛊发,后果实在不堪设想。

一路上风正水顺行了数天,竟然意外的提前到了幽州,而画也正是今天揭裱,所有的事情顺利的有如天助般。

楚惊鸿把薄如蝉翼头层收拾好装在一方盒子里恭恭敬敬递给了萨摩他们便带着自己的人上了码头,那坦然自若的模样又全然不似皇上派过来的人。

画的头层被揭下来,和第二层有着细微的差距,就因为第二层上被人额外添过几笔整个藏宝图的格局便大大不一样了,而真正的藏宝图恰恰是第一张。而真正的藏宝图中所指的位置,竟然是陆羡曾经的府邸。
李郅登时有种被欺骗的感觉,他指指那副画:“这图乃前朝的藏宝图,怎么藏宝的地方会是在陆羡府上?”

“谁说这是前朝藏宝图?那老和尚说的话你也信?这要真是皇上怎么可能给你,正是因为他们也不确定这是什么,才敢大胆交与你。”

“那你怎么知道?”

“据我仅有的印象,很早之前伽蓝国内就已经分裂成两派,伽蓝地偏而土地贫瘠,有一派人并不安于现状,所以他们当中一部分人离开伽蓝想要重建一个新的伽蓝,后来很多人都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再之后伽蓝国灭,此图现世,很多人都说那是前人们给伽蓝建的新国,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此次谋反的他们的集合中心,就是在陆羡府邸的脚下。”

“脚下?”

“干见不得人的事当然要在见不得人的地方呀,你看见谁要谋反的时候是站在城楼上喊着别人来看的?”萨摩翻翻眼,把盒子塞进李郅的怀里,“你先给你的人传信让他们找到这个地方驻扎下来,等我们这边的事完了之后立即赶过去。”

“好。”李郅连盒子带萨摩的手一并按在胸膛,“如果这次引蛊之后我还能……”

“原来你还记得你可能会死。”萨摩弯弯眼睛,却丝毫没有笑意,“李少卿多伟大呀,你说我若死了你就以命抵命,可是你也不问问我的意见就要把自己的命给我,也不问我愿不愿意要。”

这个话题数天来萨摩避之又避,一旦稍微提及他就如同惊弓之鸟,可是时如百川东流,这一切最终都要迫在眉睫,生死之事就像就枪剑挑开了皮肤,血淋淋的横亘在了他二人跟前。

李郅低下头,嘴唇停留在他眼睫处,明显感觉到萨摩的抖动和失措,甚至连他的睫毛上都带了湿意,李郅心有不忍却不得不故技重施,抬起手一掌劈在了他的后颈,萨摩当即软在了他怀里。
“先睡一觉吧。”

只是从来没有人会心甘情愿上当两次。
萨摩的喉结一动,手悄悄捏紧了李郅的衣边。

隐空大师的居所在山中,离得并不太远,所以太阳刚偏西的时候苏莞一行人便到了那地方。因为大师喜静,所以其他的人并没有去,只有他们三个。

隐空大师打眼瞧着李郅怀里的人就觉得不太对,他伸出手一诊脉脸上便严肃了起来,他冲着理亏的藏在李郅身后的苏莞厉声叱道:“胡闹!”

李郅身上有伤,哪怕有武功傍身,一路把萨摩抱过来也并不轻松,隐空叫了人接过萨摩送进自己的房间里,又把苏莞赶回房间自省,只留下了他跟李郅二人。

李郅抱了抱拳道:“大师,他……”

隐空看了眼苏莞的房间门,微微一笑:“情况我已知晓,待我去看一下他再细做打算。”

李郅心知隐空大师并不喜欢别人的打搅,故而迟疑了一下之后还是知趣的退下了。

萨摩被安置在床上,隐空进了房间却不着急去看他,反而到桌前倒了两杯茶。
聪明人和聪明人之间好像从来都有无声的默契,听到茶水的声音,床上的人也睁开眼坐起了身子平静的看着空隐。

“你果然醒着。”隐空呵呵笑着,把手里的茶递了过去,“我想我大概知道你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萨摩扫一眼隐空的房间,里面融合和佛道儒乃至墨家和阴阳家的东西都有,看似不伦不类,在他的房间里却意外的顺眼。他接过茶:“我以为您是个和尚。”

隐空毫不介意的继续笑着:“就算我是,我也不会帮你参禅的。”

“我在路上一直在想若你真是个高僧,我一定要问你个事,我实在是参不透,”萨摩捧着杯子似笑非笑,“我吃了他那么多亏,还要迎难而上,甚至为了他连这条命都觉得可有可无。”

“现在你参透了吗?”

“没有。”萨摩摇头,“我要是参透了,没准我就要后悔拒绝他替我引蛊母了。”

“不瞒你说,如果是之前你来,我也许还有几分把握医好你,但是苏莞她下的毒严重耗损了你的心脉,如果贸然引蛊,你也不一定能活下来。我只能暂且给你开几贴药先替你养着心脉。等半月之后,去找一个人,他一向擅长剑走偏锋,也许你可以去他那里碰碰运气。”隐空脸上并无愁容,但他却十分轻的叹了口气,“只是此人行事作风很是乖张,不知他愿不愿意接……”

“怪医?是谁?”

“楚惊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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